“孙编撰,咱家说的对与不对?”
孙继皋眉头紧蹙,意识到了事情不妙,皇帝身边的宦官,这书读的这么通透,对圣人训理解的这么深入吗?他琢磨了半天,只能说道:“大珰所言在理。”
冯保当然说的有理,因为他这些话,根本就是在皇帝讲筵的时候,偷偷学到的!
矛盾说、公私论这些东西太复杂了,儒学经典都简单了起来。
冯保继续说道:“今天臣子们,所有的谋划,都是出自于世俗功利的一家之私,所以先王法度不断的败坏,觉得难,就不说先王之法,只因循岁月,顾虑身家之私,全无体国之诚、急君之念,这就是沓沓,就是啰里啰嗦说不清道理。”
“孙编撰,咱家说的对与不对?”
孙继皋咬着牙再说道:“大珰所言极是。”
冯保这才往前走了一步说道:“这就是了,你刚才引用责难陈善的典故,显然就是读书少、读书不好、读书不精还断章取义,你可是状元,怎么能对先贤的话,偏听偏信,断章取义呢?”
“你引用孟圣的话,一共三句话,你就就记住了两句,第三句吾君不能谓之贼,觉得先王之道,非吾君所能行,所言所谈沓沓,这是国贼啊!”
孙继皋终于忍无可忍的说道:“陛下,中官辱臣甚哉!还请陛下垂怜,莫要薄待臣子。”
朱翊钧这才开口说道:“冯大伴骂你了吗?哪里骂你了?把你做的事说了一遍,就是骂你吗?”
“自永乐至成化年间,阁臣回乡丁忧一共十人,分别是杨荣、胡广、黄淮、金幼孜、杨溥、江渊、王文、吕原、李贤、刘吉,全部夺情起复,最长不过六月奔丧回朝。”
“废相之后,六部分中书之权,六部任天下事,职权关乎天下安危,共有十五位尚书夺情,分别是,吴中、赵羽工、蹇义、金濂、石璞、年富、白圭两次、马文升,永乐至成化年间,六部尚书全部夺情。”
“各部侍郎为佐贰官,一体夺情。”
“朕每日起床,看到四个字,敬天法祖,孙编撰,这不是我大明的祖宗家法吗?还是说,成祖到宪宗,不是朕的祖宗?若不是,咱们去太庙看看?”
孙继皋俯首说道:“可是自孝庙至今,夺情已绝,人子事亲,送终为大,逆子为不孝。”
朱翊钧就等着孙继皋提到这一茬,立刻说道:“你胡说八道,嘉靖十五年十一月,户部尚书许赞,回乡丁忧,爷爷下诏夺情,责令其三月回朝,冯大伴说你读书读的不好,你还不乐意,你不乐意什么?你读史了吗?”
冯保一直在憋着笑,陛下这张嘴,气人经大圆满。
“有吗…”孙继皋不确信的说道。
“确有其事。”《世宗肃皇帝实录》总裁张居正,看着孙继皋说道:“你若是不信,就去问问礼部尚书万士和,他最近在注解世宗实录,一问便知,当时给事中谢廷杰上奏言此事,还被世庙主上给骂了。”
朱翊钧看孙继皋终于不再辩解,才语重心长的说道:“孙编撰啊,你可是状元!”
“那红毛番夷黎牙实就在京师,让外夷使者看到咱大明状元郎都这般学问,连个书都读不好,你说你这算什么事儿?友邦惊诧、有损国体!”
“人臣若只趋走承顺,外貌恭谨,这只是小节,人臣理应尽心辅导,举高远难能之事,责其君以必行,使存心立政,必欲如尧、舜而后已。”
“说什么,先王之道,非吾君所能行,这不是人臣的举动,你这不是贼人害国之举吗?”
“天下之事,有常有变;君子处事,有经有权。揆度于轻重缓急之间,以求合乎天理、人心之正,但知有礼而不知有权,则所成小、所失大,今日夺情,识时通变也。”
“这可是海瑞海总宪教朕的道理,你总不能说海瑞不刚正吧。”
“